如果一定要追溯到醒来的那个时候，也不过短短两年罢了。
我遥望着窗外的幽蓝色巨大水晶，用铅笔在粗糙的纸张上书写着日记一类的记录。月光倾泻而下，洒在我的指间——如果这时候又一杯酸奶就更好了，对于这一点我是认真的。
老实讲，我是没有过去的。以前的记忆全部都仅限于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但至少我可以保证此刻我的价值观是很健全的，只不过连我也不知道是何时形成的了。
我百无聊赖地翻了翻那本并不厚的日记本，一来是因为我有记忆的时间并不长，二来是我并不喜欢冗长的记录——因为会手疼。
“醒来的第一天，只记得自己叫晨奈。”
这是我的第一条笔记。
也是我醒来之后所知的唯一一件事。
* * *
“你还好吗？”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我醒来之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而那个金发蓝眼的少女，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这句话我没记在本子里，但是这几年应该是绝对忘不掉了吧。
而她那淡蓝色的美丽眸子，大概是最令我难以忘怀的。
然后请允许我忽略醒来时的不堪吧，总之是一段令人感到别扭的回忆。就连我也不愿意再翻看那几页的记录。总之，当我重新回忆亦或是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世界观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在那期间我一直在一个名为“魔法部”的地方生活着，简而言之就是管吃管住闲着没事还能看几本书。
也就是在我看到了第三十五六本书的时候，我才真正地意识到了天底下是没有免费的白吃白住的——
“你叫晨奈对吧。”
那是偶然的一天夜里，我依旧在被安排的房间里十分奢侈地一边运行着温度调节系统一边点着灯读书的时候，房门被久违地推开了。走进来的中年男人我倒也眼熟，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似乎是叫莫格。
“是的，请问您——”
“我叫格里莫格。”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句，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了解到在这里只有名门望族之后才会有姓氏这一说，而且姓氏是被冠在名字之前的。就像面前的男人名为“莫格”，但姓氏是“格里”，在重要场合或是上下级关系时应该称其为“格里莫格”。
不过我似乎没有姓氏，名字倒是有。
“你叫晨奈？”
“是的。”
“没有姓氏吗？”他眯起双眼，似乎在审视着我。
我打了个寒颤:“没有……或者说曾经有，但不记得了。”
“很好。”他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没有亲人，没有记忆，魔力储量在平均值的十倍以上……不，更准确地说是魔力测试的仪器量程就是十倍平均值。”
我很强吗？
我并不明白力量在这个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是这本书中所说的恶魔，也许是那本书中所描述的神赐。书籍总是很有意思，每本书所说都不尽相同却又有理有据，令人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产生了不可挽回的分歧。
“您要让我做什么？”我问他，同样的长驱直入。现在想来，当时的单纯简直令人怀念。
“保护那个人，或者毁灭这个世界。”他言之凿凿。
我彻底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了，一如既往地，他总是在自说自话。但这对于刚刚了解周遭的一切的我来说也像听天书一样。
虽然我刚刚苏醒……但是至少也能从这些书中窥探出这个世界的人普遍拥有的价值观——保护他人意味着正义，而毁灭世界意味着错误。
错误的事情就是不能做的事情。
但他们为什么是错的呢？
“我能先问您一件事情吗？”我问莫格。
莫格点头，应允了我的请求。
“为什么，毁灭世界是错误的呢？”
他沉吟半晌:“毁灭世界不是绝对的错误。这因人而异，因立场而异。也许你刚刚苏醒，所以不甚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以一个清醒而理智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也许有一天你能得出来对你而言最为正确的答案。”
“那我需要守护的又是谁呢？”
“这个国家唯一的希望，晨奈，她是只有你才能守护的。”莫格认真地说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可以签订协议，在一年之后你就有资格和你的被保护人离开魔法部了。”
“我为什么要工作……”我依旧充满着疑问。
莫格无奈地扶额:“这种时候能解释为你刚刚醒来，世界观还有缺陷吗？”
“可以的。”我直言不讳，“我深知自己的世界观还没有建立完全。关于这一点非常抱歉。”
“不过这样才很有趣，晨奈。”他像个工匠打量自己雕琢的玉器一般打量着我，“你是第一个有理智而且有思考能力但是却并未建立起世界观的人，一切都正误我都希望你能自己去发现。”
啊，多么伟大的期许啊。
但在这时请允许我从回忆里抽离片刻，也许真的是莫格实验式的放任自流才导致了我现在将酸奶奉为行动目标的价值观。
而或许是直到训练几个月之后，我才逐渐有了“报酬”这一观念。
“所以，我做工作也会有报酬吗？”
我问已经成为了我的指导教官的莫格。
“嗯，有的。”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每次任务都会有少量金钱和晶石等作为报酬，而保护那位大人的任务报酬是见到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
我再一次遇到了不明白的词汇。
他解释道:“圣女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也是福泽众生的神使。权利、安全与自由在圣女的调控下达到一个最大的平衡——这是教科书上的解释。总而言之她应该是无所不知的，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她。”
“这样啊……值得吗？”我喃喃自语道。
“唉，简直就像问你抽到黑贞立刻去死和到死也抽不到黑贞应该选哪种一样。”旁边的家伙插嘴道。此人自称南宫尧，“尧舜禹的那个尧”——他是这样解释的。然而我却不知道尧舜禹到底是何方神圣，更不要提南宫尧是谁了。他和我一样是参加训练的新人，但我们彼此都不知晓对方的任务为何罢了。
据莫格说，南宫这种姓氏连他都是第一次听说。也许是从边疆来的贵族，也许是某个人数稀少的种族。
而就像是这样的，他总是说出一些出其不意我却也无法理解的话。据我所知这种时候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
“不好说，看你自己了。”莫格更甚，干脆忽略了南宫尧的存在。不过我知道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也不会在意的。
于是，在品尝酸奶之前，我一直将“见到圣女”当做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 * *
我将那个小本子重重地合上。也许我什么时候就会忘掉这一切——我有预感，或许终有一天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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